張裕釗《濂亭文集》 汪長林點校

余讀《外戚世家》，後附褚先生所次脩成君、衛皇后、尹、邢、鉤弋夫人事，詞甚工，褚少孫宜不及是，然抑非太史公之舊。葢如鉤弋夫人者，其時不相及矣。其楊惲、馮商諸人之所爲，而少孫取之者歟？

方望溪氏謂是篇篇首“漢興”至“居北宮”，史公之舊，“秦以前尚已”二語，及後“迎立代王”數語，皆褚少孫爲之者。以今觀之猶信。然余謂其後“及李夫人卒”云云，亦少孫妄羼入之耳，非史公語也。是篇前後摹次瑣事絕可喜，而其間時雜入褚少孫語，乃甚不類，譬如以敗礫錯珠璧中，知文者望而能識之已。

且褚少孫生當西京之盛，文采冠絕古今，而其補《史記》乃卑陋鄙淺，多可哂者，殆非人意所及。東漢文章之衰，葢肇於此。然至於唐，而士乃有崫出奮起於千載之後者，文字卓然與前古比隆。人固貴自樹立哉！文之與時盛衰上下世俗耳，豪桀者奚謂然。